那年冬天,我在波蘭玩寶可夢

精靈寶可夢GO(Pokémon GO),簡稱寶可夢,是一款由任天堂公司及精靈寶可夢公司授權,Niantic, Inc.負責開發和營運的實境手機遊戲。2016年先後在日本、澳洲及紐西蘭進行內測,同年開始在世界各地發行,包括台灣及波蘭。[1](link is external)


精靈寶可夢GO(Pokémon GO)讓玩家可以在現實世界捕捉虛擬怪獸「寶可夢」。(陳力綺提供)

其實我並沒有趕上2016年台灣人「瘋」寶可夢的那股熱潮。雖然我學生時代曾玩過超級任天堂(Super Nintendo Entertainment System),但我從來就不是個遊戲迷。我記得是2017年冬天的某個夜深人靜的晚上,外面飄著雪,我躺在床上滑著手機,突然對這個遊戲感到好奇。在不帶任何期望的情況下,我第一次下載了這款遊戲,就這樣玩著玩著,竟也在飄著雪的晚上來來去去地跑出去了好幾回。後來,我雖然不到上癮的程度,但每天都會盡可能地出門「抓寶」。就連走路去稍微遠些的連鎖超市採買食材及日常用品時,都會特意打開遊戲賺取孵蛋的公里數。

我還記得2018年的暑假招待兩個來台灣短期遊學的波蘭學生遊台南。因為我帶她們穿梭於台南的老城巷弄時,偶爾會為了抓寶而神秘地消失不見,才讓她們發現,原來平時站在講台上不苟言笑的老師竟然會「抓寶」。看來,寶可夢這個遊戲應該和我這樣嚴肅的老師八竿子都打不著才對。說真格的,在這個實境手機遊戲傳入波蘭以前,Pokemon是一個帶有負面概念的詞彙。根據波蘭俚語辭典Słownik Slangu(www.miejski.pl(link is external))的資料,因為受到卡片遊戲及動畫的影響,Pokemon被許多波蘭年輕人用來指涉全身喜歡穿著粉紅色、智商不高、字體大小寫混雜不分,且喜歡使用表情符號的人。[2](link is external)即使如此,這款遊戲2016年在波蘭首次發行時,引發的熱潮其實不輸台灣當年,但同時也讓一些波蘭人產生道德恐慌。


波蘭學者卡米爾・鄔察(Kamil Łuczaj)和瑪格妲蓮娜・荷依・鄔察(Magdalena Hoły-Łuczaj)共著的研究報告指出,這款實境手機遊戲雖然2016年在波蘭引發了一股熱潮,但在波蘭的網路上卻同時充斥著不少批評的聲浪,攻擊的點不外乎:[3](link is external)

(一)許多玩家在走路時成為低頭族,或一邊開車一邊玩遊戲,間接造成交通意外事故;

(二)因為在玩遊戲時,全球衛星定位系統(GPS)一直開著,對個人位址的隱私及個資造成威脅;

(三)部分玩家曾在德國納粹蓋的奧施維茨/比克瑙集中營(Obóz Koncentracyjny Auschwitz-Birkenau)抓寶,對殉難者非常不尊重;

(四)恐怖份子可能會透過遊戲來集中人潮,並對此發動恐怖攻擊;

(五)為了抓寶,有的玩家會進入一些人煙稀少的地方,容易發生意外事故;

(六)小孩可能會為了抓寶,不小心被陌生人拐走;

(七)寶可夢的世界就是地獄的寫照,不同的口袋虛擬怪獸代表著有不同能力的惡鬼;

(八)寶可夢遊戲試圖教小孩「巫術」,或讓小孩視之為護身符。

上述這些反對原因在世界各地皆然,但在波蘭主要還是受到宗教團體的反對。兩位學者進一步解釋,因為這款遊戲把虛擬世界套在現實生活中,削減了真實與虛擬的界線,因此才讓一些宗教團體產生道德恐慌,甚至開始想像出一些奇怪的「劇本」來。有趣的是,我中文家教學生的媽媽就是一個非常虔誠的天主教徒,但她同時也非常沈迷於寶可夢,一知道我也有在玩這個遊戲後,馬上就加我為好友。看來,也並不是每個教徒都排斥這個實境手機遊戲。

關於天主教教會對寶可夢遊戲的看法,美國天主之音(Catholic Answers)發言人湯姆・納許(Tom Nash)指出,雖然寶可夢並非撒旦的化身,看似對大人及小孩無害,但故事及遊戲設定(包含卡片遊戲)有許多部分都可以找到新紀元運動(The New Age Movement)、印度教(Hinduism)、泛神論(Pantheism)等違反天主教教義的要素。

另外,有些寶可夢在進化後也會改變其性別,這也和天主教推崇的價值觀不符合。[4](link is external)這樣看來,似乎造成波蘭那些宗教團體陷入道德恐慌的原因,不只是虛擬與現實的交錯,還包括寶可夢動畫及遊戲所投射出來的多元文化價值。

其實這款遊戲2016年剛推出時,還是獲得了不少正面評價。沃伊杰・歐雷沙克(Wojciech Oleksiak)當年為了了解波蘭的寶可夢熱潮,親自體驗該遊戲,並在《文化波蘭(culture.pl)》專欄分享其實驗結果。[5](link is external)因為之前玩遊戲小子(Gameboy)版的神奇寶貝給他帶來不適感,讓他一開始對這個實境手機遊戲甚至有點排斥。

但當他在首都華沙四處抓寶的同時,因緣際會地發現了許多之前未曾探索過的小徑、雕像及街頭塗鴉。而且因為他住在穆拉弩區(Muranów),剛好也是波蘭猶太人歷史博物館(POLIN Muzeum Historii Żydów Polskich)的所在區域,所以許多寶可夢補給站(Pokéstops)都和猶太貧民窟的歷史有關,剛好讓他間接地去深入了解波蘭猶太人過去的那段歷史。

一整天實驗下來,他甚至都忘記了自己其實在體驗這個遊戲。另外,也因為這款遊戲,他見證了一個城市的發展。例如,許多寫在寶可夢補給站上的物件(或建築)現在都已經消失不見了,如果不是這個遊戲,他甚至根本就不會注意到這些消失的物件(或建築)。雖然沃伊杰也承認他並沒有沈迷於這個遊戲太久,但是這款遊戲讓他重新認識了自己所居住的城市。

的確,寶可夢讓我在百忙之中找到了探索城市的動力。雖然我並沒有因此踏入一些人煙稀少之地,卻在抓寶的過程中跟著螢幕地圖的指引,間接地發現了許多我從未涉足過的路徑及地點,包括走路路程約三、四十分鐘的幾個公園、教堂跟超市,讓我對我旅居的城市又更多了一分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