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正能量騎劫的話語權,群星音樂會淪為WHO遮羞布

上一個世代的超級巨星Michael Jackson曾在1985年號召眾多知名藝人,發起「四海一家」(We are the world)公益慈善活動,為非洲飢民募款,傳唱至今。四分之一個世紀過去,這個世代的超級巨星Lady Gaga在世界衛生組織(WHO)的主導下與全球公民(Global Citizen)合作,號召眾星發起「四海在家」(One World: Together At Home)的網路公益演唱會,為在Covid-19疫情中身處第一線的醫護人員及其他種類工作者打氣,並呼籲各界以實際向世衛組織下的「團結對抗武漢肺炎基金」(COVID-19 Solidarity Response Fund)捐款,目前已募得 1.5 億美元。


Lady Gaga 在直播裡面稱讚譚德賽是超級巨星。(畫面來源:Lady Gaga 直播剪輯)

在WHO記者會視訊中,Lady Gaga稱讚世界衛生組織(WHO)祕書長譚德塞(Tedros Adhanom Ghebreyesus)是一個真正的超級巨星(Dr. Tedros, you’re truly a superstar.),引發爭議,正能量滿點的公益演唱會在政治效果上成為世界衛生組織的遮羞布。

美中較勁的戰場WHO

自美國總統川普抨擊世界衛生組織向中國政府靠攏並搞砸防疫開始,美國本土的討論重心從原先針對世界衛生組織決策過程不透明、延遲發布或發布錯誤建議提出改革訴求,被轉往川普片面中斷對世界衛生組織金援的政治問題及程序爭議;同時也從世界性的防疫議題轉變成一個更美國本土的政治議題,成為保守派與自由派之間的較勁。在外交層面上,美中強權和國際機構在資源及話語權持續競爭,在輿論和政治效果上成為川普與代表「中國代理人」的譚德塞之間的較勁。

在川普中斷金援後,中國外交部在記者會上回應指出中國政府將增額資助世界衛生組織2,000萬美元,譚德塞大力讚許中國政府「克服自身巨大困難,更向其他發展中國家慷慨解囊及時伸出援手」。中國政府對外捐贈物資與金錢支援給予各國政府,更透過資源豐沛且細緻的大外宣工具,對外樹立起一種「以中國人民付出的巨大犧牲」,秉持「公開、透明、負責任的態度,及時向世衛組織以及有關國家和地區通報疫情信息」,「為全世界的抗疫鬥爭贏得了寶貴時間」的輿論風向,在道德上從原先應是被咎責的肇事對象,悄悄轉變為助人者。

陷入慣性思維的自由派巨星

事件的另一個主角是美國流行文化圈。美國流行文化圈一直願意對政治表態自身立場,自川普上任以來,許多好萊塢巨星時常針對種族、女權與移民問題公開集會與批評川普與保守派政策,因此,在川普試圖跨越國會經費審查的憲法權利,中斷資助去打擊以「健康是基本人權,是普世價值,不因種族、宗教、政治信仰、經濟或社會情境而有所分別」為憲章宗旨世界衛生組織時,支持進步價值與反對川普的美國流行文化圈自然不假思索、不疑有他地落入過往思維,因為他們認為:支持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公衛國際組織,等同支持人類尊嚴,並且在效果上等於反對川普立場;因此,在這場世紀大疫中,在美國總統片面打擊世界衛生組織的時間點上,透過他們熟悉的大團結傳遞正能量的形式,與世界衛生組織合作展現氣勢,就可以為人類健康的普世價值盡一份心力,並支持前線醫護與工人(雖然從語言上看來,這些巨星是要支持工作人員而不見得是支持具備工人認同的勞工)。

這些好萊塢巨星同時也是社交媒體紅人,在傳統媒體與社交媒體上皆具有巨大影響力,透過參與演唱會的藝人的私人帳號與hashtag功能,成功在社群媒體Instagram上形成論述與空間,關鍵發起人Lady Gaga對譚德塞的稱讚以及對世界衛生組織的擁護也瞬間替這個網路行動加了料,這股以美國巨星主導的巨大社會力量的訴求顯然變成「支持世界衛生組織,且支持譚德塞」,捐款的金額顯示了網路行動的成功。」

四海一家的敘事裡,正能量騎劫咎責者的話語權,群星音樂會淪為WHO遮羞布

作為一個倖存者且始終為LGBT+族群發聲的國際巨星,她習慣以擁抱作為支持的行動,她的存在即是鼓勵;但是,在權責尚未釐清前,在全球的不平等中,如何One World Together若無其事地擁抱?

Lady Gaga的活動以一種非常西方立場的形式被組織,在巨大且訴求正面溫暖的氛圍中,四海一家團結的主流話語取代了追究世界衛生組織失能的訴求,好似溫柔戰勝尖銳,積極強烈的咎責訴求在網路空間中被壓制了,這使得真正受到病毒與病發症摧殘的人們在社群空間中難以以一種尖銳的立場去追究肇事責任,在輿論上,這個網路行動排除且削弱了他們追究世界衛生組織或中國政府責任的能量。


蔡依林跟陳奕迅的單曲MV,也被批評為中國大外宣的一環

One World Together的整體敘事強調透過捐款支持被認為資源嚴重不足的世界衛生組織與疫情嚴重而面臨醫療系統崩潰的國家,然而,對一些社會來說,除了醫療資源議題外,言論自由不被保障與官方隱匿疫情更是令社會憤怒的主要議題之一;況且,對一些疫情早期就已面臨挑戰的亞洲區域國家來說,這行動不免讓人回憶到疫情早期歐美社會如何忽視病毒傳染力並旁觀亞洲疫情。中國作為病毒與疫情的發源地,一些政府很早便警惕且部署,對疫情的事態發展掌握度比西方社會高出很多,反觀譚德賽卻強烈譴責關閉中國通航的國家,區域間的公民社會如:台灣、泰國、越南、香港等,早於西方政府與社會,老早就在爭論中國政府與譚德塞在全球大感染的政治與實際責任,這或許可以解釋為什麼這個正能量滿百且刻意「政治零分」的公益活動在亞洲區域不同語言的社交平台上皆未造成風潮。

作為這個世代的巨星,Lady Gaga所代表的社群陷入習慣的思維模式,忽略了事件中的權責問題,她凝聚起美國社會對失能卻象徵普世價值的世界衛生組織巨大的支持,以美國本土政治思考問題,且對中國與譚德賽之間的關係毫不在乎,使得她出於好意的行動,造成無心卻強烈的負面效果,在政治上替傾中立場明確的譚德塞背書,忽略譚德塞在專業職掌上失職且政治化操作的事實,Lady Gaga的行動顯然成為擊中死傷者、家屬、中國境內爭取言論自由者和被譚德賽巧妙抹黑的社會的一記重拳,她擁抱了她心中的全世界,卻使想要咎責且沒有權力且被消音的人與社會在社交媒體中更加孤獨,使這股民間公益正能量提供譚德塞與中國政府大外宣更豐沛的道德土壤,畢竟在四海一家的強大敘事下,捐款、捐物資、關懷送暖就是硬道理,誰還關心世界衛生組織與中國政府被追究責任的必要性呢?